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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阿奇波爾多一行人怎麼哄,孩子就是不願領情。小小的手掌握緊拳頭,不斷地搥打著箝住
自己的那雙手。阿奇波爾多定定地看著這孩子,明明已經燒得全身無力,卻還是努力反抗這群
大人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緊。

「小子,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先跟我們一起去看大夫,把病治好。」

顧不得孩子拼命反抗,阿奇波爾多把他拉向自己,準備將他抱起來的同時,手腕處突然一陣刺
痛襲來。

「喂!小鬼--」

趁著阿奇波爾多鬆手的空檔,孩子揣住懷裡的大紙包,沒命似地逃離現場,一溜煙就不見人影。

「算了啦!阿奇先生。」

良之拍了拍阿奇波爾多的肩膀,並拉著他往夜宿的小酒館方向去。

嚴冬的寒意,依舊未從京都早春的空氣之中消散殆盡。一呼一吸,吞吐白霧之間,盡是冰涼的
空氣。阿奇波爾多低頭往手上哈了口氣,將雙手搓暖。路途中,他不斷地回頭望著孩子離去的
方向,寒風吹來,一樹張狂的櫻花翩然落下--

明明只是個陌生的孩子,而且第一印象並不好。

『該死的。』

他在心底暗暗地咒罵了一聲。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真的很在意那個孩子,在意得不得了。


****


市町的街道上,有個小小的、酒紅色的身影,在路上半是蹣跚、半是踉蹌地橫衝直撞。行人見
著他,只是遠遠地避著,彷彿看見什麼牛鬼蛇神似的。

孩子在路上不斷地奔跑,每跑一小段路,就得扶著牆壁休息一下。後來,他實在跑不動了,只
得看了東西就扶,抓了東西就靠。腦袋昏沉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他站在一間外
觀十分老舊的房子前,裡頭傳出的聲音讓他遲疑了一下。抹去額前的汗水,抿了抿早已被凍僵
的嘴唇,最後,他還是鼓起勇氣開了門。

從玄關一路看向房間,紙門半掩,藏不住另一端的一室春色。一對男女正在裡頭肆無忌憚地交
歡著,而孩子似乎對這樣的景象已習以為常。他撐著酸軟無力的身子,背對著門口跪坐下來,
直到那對男女發現他為止。

「啊!利恩,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女子慵懶地起身,隨意地將衣物拉上肩頭;男人則是裸著上身賴在床上,看向利恩的表情寫滿
了嘲諷與不屑。

「奈留姊姊,這是我買回來的食物,全都是您愛吃的哦!還有--」

利恩從懷裡拿出一串用紅色細繩綁著的銅錢:

「這是我今天工作賺到的錢,一共有八百文喔!今天在花道會上,阿姨誇我很認真,她還說....」

話未說完,手中的銅錢立刻被奈留搶走,利恩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不一會,他想起懷裡的紙
包。他輕輕地將紙包放在榻榻米上,即使雙手顫抖無力,他還是想替奈留打開,想看見她開心
的笑臉。

「不用了,我自己來。」

奈留不耐煩地揮開利恩的手。在觸碰到利恩的那一剎那,她像是看到鬼似地從利恩身邊跳開。

「利恩你....你發燒了?」

「發燒?喂!死小鬼,你沒事生什麼病?要是傳染給我們怎麼辦?」

男人粗暴地大吼大叫,一副想對利恩動手的模樣,奈留見狀,連忙在一旁拉著男人,柔聲嗲
氣地安撫著。

「唉呀!別生氣嘛!雖然這生病的小鬼帶回來的東西不能吃了,但我們還有這八百文錢啊!」

奈留亮了亮手上的銅錢,輕撫著男人的胸口,巧笑倩兮:

「那些食物丟掉就好了嘛!我們到街上找吃的去。」

只見利恩和一袋子的食物被拎著丟出屋外,他頹喪地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灑了一地的飯菜。
奈留挽著男人的手自他身邊走過,連回頭看他一眼也不願。

「利恩,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奈留的語調十分溫柔,即便如此,她還是連個關切的眼神也不給:

「記得我說過什麼嗎?為了不把病傳染給家人,所以,生病的人都必須被趕出去。利恩,當
初是我好心一片收留了無依無靠的你,所以,我是你最重要的家人,對吧?」

「....對。」

「那麼,為了不把你那一身病傳染給我,你今晚必須自己找地方落腳,懂了吧?」

「....懂....」

奈留和男人是何時走遠的,利恩已經不想知道了。小小的身子,迎著入夜吹襲的寒風。被吹
落一地的粉嫩,在他看來,不像是捎來春意的花朵,反倒像是嚴冬未盡的靄雪。

不知坐了多久,利恩扶著牆壁,勉強地站起身,步履蹣跚地往離此地幾條巷子外的醫館走去。

今天爲了給奈留買酒菜,他省著錢餓了一整天;奈留的行徑,年紀尚幼的他還不懂,只知道
奈留拿到錢的那一刻會對他笑,他便四處幫工打雜,把掙到的錢分毫不差地全給了她。

眼角噙滿了淚水,利恩硬是不讓它流下。走了好一段路,前方燈火通明的醫館在視線之內,
模糊與清晰不斷地交替著。在他體力耗盡、倒地不起之後,意識彌留之際,淚水終於痛快地
自眼角滑落。

『吶!奈留姊姊,今天是我的生日哦....我....滿八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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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瑞莉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