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故事

聽說，星幽界本該沒有四季之分的。為了讓戰魂不至於過分脫離現世，於是炎之聖女用幻術
製造出擬真的白天、黑夜，與四季，於是，原本應當靜止的時間似乎隨著虛像的變換而有了
流動的不真實感。

一路走來，伯恩哈德的大衣毛領上已然沾滿細碎的雪片。沒多久，一隻大手自背後伸過來，
拍掉雪片的力道不重也不輕，手勁熟悉得令他不禁莞爾一笑。

即便聒噪如弗雷特里西，他也知道，此時此刻，雙方需要的是安靜。他們總是很有默契地懷
念著某一段往事、某一段記憶，接著很有默契地跟彼此對上眼，相視而笑。

兒時的溫暖與幸福很令人神往，而從軍以後的某段記憶，對他們而言，那重要性更是無法抹
滅。

任務的內容一如往常，只是，與平日不同的是，當日正下著一場暴風雪，天氣十分惡劣。伯
恩哈德知道導都的意圖，於是他用自身的實力與頑強的意志做出無聲但激烈的抵抗。

那一日，伯恩哈德殺掉最後一隻魔物後，虛弱的他沐浴著一身的腥血與霜雪踏上歸途。腳才
踏個幾步，因失血過多而頭暈眼花的他隨即被兩個人攙住，弗雷特里西一邊調度醫療人員一
邊在他耳邊大吼大叫，不准他閉上眼睛，至於另一個人是誰，不用說，就是除了弗雷特里西
之外，連隊中唯二願意對他好的某個老菸槍。

那時，弗雷特里西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喂！活下來！」

於是，伯恩哈德真的活下來了。而弗雷特里西一走，他也跟著走了，像是斷了什麼念頭，或
者堅持著什麼詭異的原則。他也不願提起當初是用何種暴烈的手段將弗雷特里西從暗房裡頭
拉出來，即使星幽界比起現世已經和平許多，他還是本能性地把雙胞胎弟弟綁在身邊，就像
小時候那樣，既古板又不浪漫地保護著他，甚至－－

愛著他。

「老哥，我又餓了。」

猛地回頭，伯恩哈德看見弗雷特里西正直直地望著自己，就像以前那樣，單純的一句話，背
後隱藏滿滿的依賴與信任。

「都幾歲了，還像個未發育完全的小孩子一樣拼命吃！我看你去當豬算了！」

伯恩哈德氣沖沖地拉著弗雷特里西的手往回走，弗雷特里西規規矩矩地跟在後頭，笑而不語。
這樣的場景，光是兩人的一生如此走來，便數不清發生了多少次。伯恩哈德一直沒有變，嘴
巴上唸歸唸，卻還是把他帶在身邊，盡其所能讓他能夠無憂無慮地過日子。而他也沒有變，
即使年紀將要接近不惑之年，他依然打從心底依賴著、崇拜著、愛戀著這個有點固執、食古
不化，卻處處替他著想的哥哥。

關於某個冬日的記憶，有點慘烈，卻也在那當下讓他們更加明白，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任何人
事物能夠將他們分開、逼著他們放下彼此－－

就算是死亡，亦然。




　　　　　　　　　　　　　　　　　　　　　　　　　　　　　　　　　　　　　－完－